“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唐人夜宴 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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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的夜宴可谓多彩多姿,尤其是胡人酒肆中的夜宴,一切都因充满了异域色彩而让人乐不思蜀。贺朝的《赠酒店胡姬》描写了一幅胡姬酒肆的全景图: 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 红毾铺新月,貂裘坐薄霜。 玉盘初鲙鲤,金鼎正烹羊。 上客无劳散,听歌乐世娘。 从这首诗可见,夜晚的胡姬酒肆豪华气派、热闹非凡,还没进门,老远就听见弦管锵锵;进门之后更见酒店之高档豪华:穿过红毯铺地的厅堂,坐在雪白的貂裘坐垫上,面前有玉盘盛放的刚刚烹饪好的鲤鱼和各式美味佳肴,那边金鼎中正炖着鲜美的手抓羊肉,眼前还有跳着美丽歌舞的西域舞姬。这首诗可说是一副胡姬酒店夜宴图,而这幅图无疑是对西域酒店和西域酒文化的一个总体的勾勒和描摹。 对于唐人来说,去酒店饮酒自然是十分惬意的。而饮酒的过程,即如何饮酒并不是简单的一饮而尽。从进入酒店开始,酒店的环境、酒具、酒的品种、劝酒的陪侍、佐酒的歌舞技艺、酒令、酒客的酬唱应答等等环节和因素共同构成一种独特的酒文化。这种酒文化往往因为酒店主人的文化背景而显示出独特的文化特征来。与唐代中原地区传统酒店所表现的酒文化特征不同,来到胡姬酒肆,欣赏和感受的则是西域酒文化的魅力。具体来看胡姬对西域酒文化的展示,我们可以从调酒的香料、盛酒的器皿、胡姬侍酒的手势和姿态、以及行酒令等方面来看。 首先,调酒并非把几种酒调和在一起,唐代的调酒主要指的是用香料增加酒香。如何使美酒更美味,客人更留恋,胡姬酒肆有其独到的揽客办法。如李白《客中行》: 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郁金香源于波斯和印度西北地区,中世纪时传入中国。郁金香香粉作为香料,可以用来调酒,以增加酒的香味。唐代已经普遍使用香料调酒增香了,这种调酒香料往往是由各种花卉配制而成的。比较常见的如桂花酒、菊花酒、玫瑰花酒等,如韦应物《郡斋感秋寄诸弟》: “采菊投酒中,昆第自同倾。”这种做法在胡人酒肆中比较常见的就是用郁金香或玫瑰花的香粉调酒。 其次,美酒之美,往往需要用酒具来衬托,从这首诗可见,用玉碗盛酒,酒的颜色看起来就像琥珀一般,美妙无比。在杜甫的诗中也可见到把酒比作琥珀的:“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郑驸马宅宴洞中》)琥珀和玛瑙都是来自西方的物品,在唐代一般是由胡商经由西域带入中原地区。如此晶莹剔透的酒器与西域各色美酒一起,共同构成了西域酒文化的品格,正所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李贺《将进酒》)“葡萄美酒夜光杯”(王翰《凉州曲》)——酒与酒具相得益彰,显得珠光宝气、晶莹剔透、五彩玲珑。当然,这种来自西域、波斯的酒具十分丰富,这些在胡姬酒肆中使用的酒具,其造型、材质、工艺都可谓上乘。如波斯萨珊式的银多曲长杯、兽首玛瑙脚杯、萨珊凸圈纹玻璃杯、中亚粟特的金银带把杯、以及流行于拜占庭地区的银高脚杯等酒杯也传入到中国。还有一种叫做“金叵罗”、“银颇罗”的酒具,李白《对酒》中写到此种酒具: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叵罗是胡语,据瞿蜕园、朱金城校注:“叵罗,胡语酒杯也。《旧唐书·高宗纪》作颇罗。”是一种敞口浅底的小酒杯,金叵罗即金制或描金的酒杯。 来自西域的酒具中最具流光溢彩的就是夜光杯了。唐代很多大诗人都对此进行了书写,如王翰《凉州曲》:“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东方朔《海内十洲记》中《凤麟洲》载:“周穆王时,西胡献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满杯。刀长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为什么要同时献割玉刀呢? 因为,此前的夜光杯主要以和田玉制成,杯壁薄脆,以当时的运输方式,在长途运输中难免被损坏,于是就改为把和田玉运到酒泉,在当地加工成夜光杯再运走。后来和田玉供不应求,于是就改用在祁连山开采的酒泉玉来制作夜光杯了。夜光杯造型别致,质地光洁,色泽晶莹,杯壁薄如蛋壳,往杯中倒入红色的葡萄酒,颜色更加剔透莹润,堪称玉液琼浆,杯与酒的确是搭配得完美绝伦。而用夜光杯盛酒,酒香味更加浓郁。当然,夜晚端着乘有红葡萄酒的夜光杯,整个酒杯都熠熠生辉,五彩斑斓,令人心旷神怡。自然,这种酒杯在胡姬酒肆中也很常见,如“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李白《前有一樽酒行》) 以及“胡姬酒垆日未午,丝绳玉缸酒如乳”(岑参《青门歌送东台张判官》)等等。 胡姬侍酒的姿势手法也显示出异域特色。陕西富平县唐代房陵大长公主墓壁画,绘有七位侍女手持带把壶、高足杯、多曲长杯等各种外来器物侍奉贵族的场景,其中手持高足杯的侍女用手指掐住杯足的姿势显然是模仿了西域胡姬侍酒的情调和姿态。 酒店宴饮时,助酒的酒令无疑能极大地活跃宴饮的气氛。行酒令是唐人发明并实际运用在各类聚会宴饮中的。在唐代,它主要以游戏娱乐的形式,用随机做诗词文章等文学活动,来进行喝酒助兴的。唐代文人们行酒令实质上是一种文化品位与宴饮娱乐相融合的智力游戏。唐代酒令的方式十分丰富,根据《唐语林》卷八记载: “酒令之设,本骰子、卷白波、律令,自后闻以鞍马、香球,或调笑抛打时,上酒招摇之号。……又有旗幡令、闪令、抛打令。”其中,“骰盘、卷白波、莫走、鞍马,皆当时酒令”。在进行酒令游戏时,唐人常借助某些器具来使酒令活动更添趣味,如骰盘、筹箸、酒胡子、香球等。“酒胡子”是胡姬酒肆中比较常见的酒令器具。 另外,饮酒赋诗也能够增加饮酒的气氛。唐代的文人们饮酒,往往是诗与酒同生,诗兴往往是酒酣而发,酒兴又因诗而浓,诗酒相生相容,可以说,中国传统诗、酒文化在唐代达到了一个高潮。在胡人酒店,面对胡姬劝酒,更是促使很多著名诗人如李白、白居易、元稹等,诗兴大发,书写了很多首有关西域胡姬、胡舞、胡酒等异域文化的诗歌,并被后世文人纷纷效仿,这些诗作就是这种诗酒相融的完美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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